【资料图】
被「帝国」提出「宣战」之后,「军团」就打了过来,父亲大人与卡尔修达尔叔父大人去了「战场」,今天还是没有回家。 不知道父亲大人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还有卡尔修达尔叔父大人会不会一起来家里。 在府邸大大的门厅里,小蕾娜今天还是一样跟她最喜欢的洋娃娃一起盼望爸爸回家。 「克劳德,要听妈妈还有哥哥的话喔。亨利,妈妈跟克劳德就拜托你了。」 「嗯。」「好,爸你放心。」 爸爸说他要去「打仗」,克劳德挥手为爸爸送行,一只手让妈妈牵着,站在同样也在挥手的哥哥身边。 战线节节败退。无论投入再多的战力,都无法阻止帝国的自律无人战斗机械群──「军团」的侵攻。 「第一八机甲师团已陷入溃败状态。那些『军团』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无法与前去支援的步兵分队取得联络──我看大概是全队阵亡了吧。不像之前那些残存士兵身为有色种却为了我们的祖国英勇奋战。」 看到这个战友兼挚友咬牙切齿的反应,卡尔修达尔无意间想到: 喂,你有发现吗,瓦兹拉夫? 有色种。 这种称呼,等于是把他们全部视作「白系种以外(外族)」加以区分的用语。 爸妈跟哥哥最近每天都在看电视的「新闻节目」。 不能看以前常看的卡通,辛觉得有点不开心。他最喜欢的哥哥也不怎么陪他玩。 更令他不安的是,盯着「新闻节目」的爸妈跟哥哥僵硬的表情。 因为他只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国境周围』收到了『避难劝告』──呃,就是说这里现在变得很危险,我们必须逃走。现在要打包──只带走重要的东西,我要你去拿替换衣物,还有你最宝贝的一样玩具,好吗,赛欧?」 「好。」 「托尔,该走了。喏,跟大海还有船说再见。」 「好,爷爷。」 托尔从驶离国境的避难巴士探出上半身,跟熟悉的大海与祖父的船挥手道别,同时心想,明天或后天应该就能回来了吧。 街上张贴了一张又一张相同的海报,越贴越多。爸爸告诉她,那是军队「募兵」的海报。 安琪让父亲牵着手走,心想:今天海报又变多了。 新闻报导的战况日益恶化。早餐后女儿照例端了杯咖啡来给他,正在喃喃自语的阿尔德雷希多却没注意到。共和国军简直是兵败如山倒嘛。 妻子回答了,声音在颤抖。 「我们,还有这个国家……今后会变成怎样……?」 尽管战火离共和国副首都夏绿特市与周围零星分布的卫星都市依然遥远,为防万一,库克米拉家已经开始为了避难打包行李。 双亲把旅行用的行李箱搬出来装袋装箱,姊姊在一旁帮忙;可蕾娜完全沉浸于出游的快乐心情,穿戴外出用的连身裙与最喜欢的帽子开心地跳舞。 在学校的宿舍,电视就只有餐厅这一台。莱登不安地抬头看着持续播放的新闻节目时,年老的女校长站到他背后。莱登看不太懂新闻的内容,只知道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让他不安地抬头看着老妇人。 离这里很远的家里,爸爸跟妈妈不知道要不要紧,那些小时候的朋友呢? 「老婆婆……」 满是皱纹的手放到了他的双肩上,但仍然是比莱登更大的属于大人的手。 「没事。你家附近,还有你的爸爸妈妈,都很平安。」 从「新闻节目」听到的声音一天比一天严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究竟是谁该负责?煽动性的语气几乎是在叫民众找人怪罪。 每天都在看新闻的西汀也被这种论调牵着鼻子走。是谁的错?问题出在哪里?她不知道,不过坏人当然是…… 「那当然是『帝国』喽!」 她天真无邪地如此认定。嗯,都是帝国不好!妹妹天真无邪地当应声虫。 战线持续后撤。难民搭乘的卡车也来到了凯耶跟家人同住的这条街。 邻居们迎接下车的乘客时,眼神凶恶得不像是看着自己国家的同胞,完全是把对方看成累赘与外人。 是一种贪婪地寻找代罪羔羊,好拿来发泄不安与恐惧的眼神。 卖国贼。 扔进来砸破了玄关灯的石头上,笔迹潦草地写了这几个字。 扔这块石头的人想必知道潘洛斯家原为帝国贵族──血统与敌国同源。 阿涅塔躲在玄关远处,害怕地看着父亲收拾碎片时的严肃侧脸。 在卡尔修达尔的眼前,如沙包般堆积起来的全是友军士兵的尸体。它们来不及被装进尸袋或甚至是后送,之后这些英灵的遗骸就只能随地弃置。 就好像自己也是其中一具尸体似的,一名了无生趣地蹲在地上的幸存士兵语气死板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是我们……」 「偏偏都是我们」。 堆积如山的尸体全是银发银瞳的白系种。并不是有色种都没有捐躯,只是从总人口的比例而论,以白系种占绝大多数,所以在战死者当中占比也较高。如果就人口比例来说,白系种与有色种的战死者应该没有太大的差距。 然而在这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却尽是白系种。 不管在哪个战场,「乍看之下」死得最多的都不是有色种,而是白系种。 士兵喃喃自语,语气死板,像是发高烧的梦呓。 都是那些家伙害的,那些没死在战场上的家伙。那些害死我们,一定还在讪笑的家伙。帝国的血统;暴君的后裔;「非我族类的」那些家伙。 「……有色种(那些家伙)。」 不知道是怎么了,外面吵吵嚷嚷的。 母亲从窗帘缝隙偷看外面,转过头来脸色铁青地说了。 「达斯汀……今天晚上不可以看外面,绝对不行。」 跟父亲穿着相同衣服的阿兵哥们不知为何闯进了家里,抓住母亲与克劳德。受了重伤但平安返家的父亲眼睛泛红强忍泪水,紧抿嘴唇眼睁睁地看着。 哥哥也在他的身边。 「哥哥!」 克劳德拼命伸手过去;哥哥别开了目光。 跟克劳德同样是银色的──月白眼瞳。 从战场归返国内,接受高层命令执行有色种押送任务的空档,卡尔修达尔抬头仰望国军本部的圣女玛格诺利亚的雕像。 三百年前主导革命,之后却被公民亲手逮捕,死在狱中的圣女。 只因她「不是公民」。 只因她不属于无辜遭到迫害,坚贞不屈地抵抗迫害,最终赢得胜利的公民阶级。她也是迫害者之一,是邪恶低劣的罪恶化身,王室的公主之一。 没错。 说到底,她对这些所谓的公民而言──也不过是「不同」于「我们」的族类罢了。
前线后退至战斗属地深处,使得位于战斗属地与生产领地交界处的机动打击群总部──军械库基地也能感受到战火的氛围。 从基地远望的邻近城镇,也因为视战况可能有危险而发布了避难劝告,居民已经开始撤离。至于学校、公民会馆跟剧院等公共设施则向大众开放,战斗属地民似乎都去那里避难了。 为了莱登等八六建造的特军校校舍与宿舍也一样。 「……不是,这样好吗?」 明明因为这座城镇也有危险才会让居民往离战场更远的内地避难,让战斗属地民到这种危险的城镇避难好吗? 「哎,因为我们就是这样啊。」 转头一看,是班诺德。莱登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是说禽兽吗?」 身为世世代代活在战场上的战火民族,因而受到和平度日的国民排斥回避。 「噢,不,不是啦……我是说他们是紧要关头时的后备人员啦。」 莱登看回去,只见班诺德耸了耸肩。 「他们也都是小狼人(Wolflin)。边防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职责。等他们把行李都打开整理好了,就会开始进行自主训练了吧,不管是女人、年轻人还是已经退伍的老头子老太婆。」 为了自动填补现在前线后撤,许多军人战死造成的空缺。 班诺德望向邻镇那边如此说道,金色的眼睛不带感情。 「来到这里的人都和我们聚落有血缘关系。等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应该已经练出点水准了,到时候我再介绍几个头子给你和队长认识。要麻烦你们做好与他们协同作战的准备了。」 自从炮弹卫星对人类生存空间全战线发动同时轰击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大家都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最后机动打击群也终于接获出击的命令。 看到通知的任务内容,中间夹着办公桌面对面的蕾娜与辛难掩严肃的表情。在军械库基地第一队舍里的蕾娜的办公室,两人手边摆着各自需要的情报,将全像地图投影在桌上。 蕾娜皱着柳眉低声呻吟。 她只想到会下令摧毁于支配区域深处发现的质量投射器,却没想到…… 「……看来任务内容会比原本想像的更艰困。」 「支援受困于共和国的联邦救援派遣军进行撤退──以旧高速铁路的南侧线四百公里为撤退路线,机动打击群与派遣军维持此路线直到后撤完成,是吧?」 自从半年前──四月的夏绿特市地下中央总站压制作战结束后,联邦西方方面军与救援派遣军在共和国的布署规模日渐缩小,但仍然是多个旅团组成的大军。 现有超过五万名的人员,以及光是「破坏之杖」就超过七百架,数量庞大的战斗与运输车辆。若再把装备、燃料与资材算进去,已经等同于搬运一座城市的大量物资,还得运送长达四百公里的距离。 支援两个字说得简单,但是…… 「就算支援、宪兵旅团的人员与部分步兵可以用铁路车辆运送,运输卡车在恶劣地形跑不出速度,再加上还有需要燃料运输车伴随的装甲运兵车与『破坏之杖』。多脚机动装甲兵器(机甲)并未设计成能在无整备的状态下自走长达四百公里的远距离,光是移动就需要够多时间。更何况万一发生战斗……」 例如「破坏之杖」虽能跑出时速将近一百公里的行驶速度,让战斗重量达到五十吨的庞然大物进行这种机动动作,代价就是油耗效率极差。长距离移动时少不了燃料运输车伴随,所以没办法用最高速度一口气冲过支配区域四百公里的距离。况且也得派人护卫非武装又开得慢的燃料运输车。 再加上若是要使用运输卡车运送装备,行军步调终究得配合这些缺乏战斗力,速度又慢的车辆,而且军方也不太可能有那么多卡车能一次运输派遣军保有的全部物资。既然车的数量不够用来运载物资,原本就得排成长蛇慢慢走的运输卡车,笨重的车队还得多次往返。 「派遣军还没把撤退计画送来,不过在拟定撤退计画时不会没想到抛下重要性低的装备或物资。应该说,我想他们的计画是只要人员与车辆带得回来就好──我这样说,蕾娜你可能会不爱听,但对联邦而言,人力现在是最宝贵的资源,无论是从伦理道德还是实际用途来看。」 「……我懂。」 联邦是幅员广大的超级大国,各种资源都还有可能以开采方式补充。像「破坏之杖」等车辆类或装甲强化外骨骼(Armored skeleton)、枪械炮弹之类的物资是不能轻易抛弃,但举凡兵舍、日常用品或备品之类,即使直接舍弃也不会造成太大问题。 相较之下,人员的死亡就无法挽回了。就算忽视伦理道德问题,人类在哺乳动物之中属于成熟较慢的物种,一个婴儿要成长到工作年龄得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如今战况已经迫使国内在部分场合运用少年兵,不能徒然浪费更多兵士的性命。 「所以如果只是支援派遣军的撤退行动,虽不容易但应该还办得到──『军团』主力部队目前也与联邦西方方面军僵持不下,留在支配区域内的『军团』不算太多。高速铁路南线在去年的电磁加速炮型追击作战时已经压制并修复完成,所以也有正确地图。只要能让速度最慢的步兵与运输卡车抵达联邦,最糟的情况下,『女武神』就算先让『破坏之杖』回国也有办法回来。」 辛又怏怏不乐地补充一句:「前提是高机动型不要一再出来搅局。」──高机动型与辛有着一番新仇旧恨,但是它们不具备投射装备,在距离够远的战斗中只能单方面遭受己方的炮火轰炸。而且它们是装甲单薄的轻量机型,脆弱程度只比步兵好一点。辛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明白它们不会被投入这场作战。 「只是……」辛轻叹一口气。 「虽说派遣军的撤退才是最优先目标,另外这件事只是第二目标──要支援共和国全体国民前往联邦避难,坦白讲,我觉得有困难。」 出于防卫设施建设得不够完善,以及共和国军战力不足以单独防卫国土这两项理由,共和国新政府请求联邦接受全体国民入境避难,联邦也出于人道观点应允了这项请求。 在派遣军人员撤退后,预计将会使用高速铁路车辆进行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量运输作战,甚至会动员所有合乎轨条规格的货物列车,日以继夜地让无数避难列车往返两地,接送全体国民到联邦避难。 然而虽说去年的大规模攻势已将人口减少到十分之一以下,一个国家的民众仍然是多达数百万人的超大集团。就算派遣军除了最低限度以外的物资统统放弃,让出一半以上的列车班次…… 「你觉得有可能办到吗?」 「防卫线的维持任务,大约能『撑』七十二小时。假如进度一如计画──从乘车顺序的分配、排队到上下车都能用最高效率进行,我觉得勉强可以赶上,但万一有状况,就连七十二小时也撑不住,况且现在是要让一群未经训练的国民直接上场,其中一定也有人根本不想避难。」 「确实是有一些人提出奇怪的主张……」 蕾娜目光飘远,点了点头。 像是主张这是共和国军方或政府的阴谋,不然就是联邦或联合王国的阴谋。 在当初那场大规模攻势当中,甚至还有一种荒唐无稽的说法,煞有介事地说这是背地里支配各国与「军团」的山椒鱼型地底人策划的阴谋。 虽说只是讲得煞有介事而没有造成实际害处,但蕾娜日后听到的时候,不禁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为什么是两栖类? 「只是容我重复一遍,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该考虑这些问题的不是机动打击群,而是共和国政府。机动打击群的任务始终是维护撤退路线安全,只要没有哪个白痴跳车,我觉得我们不会受影响。」 怎么说也是「高速」铁路。如果有人执意要从奔驰时速高达三百公里的列车跳下,那就实在是人类史上难得一见的蠢蛋了,所以辛这么说应该只是开玩笑。 蕾娜还在犹豫该不该笑时,辛已经淡定地继续说: 「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听,不过我们只是支援联邦军撤退顺便帮个忙。来不及的部分──可能只能请你看开。」 说完,辛露出了发现自己说错话的表情。 「──抱歉,这种话不该对蕾娜说。」 即使那个国家对辛而言无足轻重,对蕾娜来说却是祖国。如今这个国家正面临灭亡命运,辛不该对她讲这种话。 然而,蕾娜尽管有点勉强,仍然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要讲到这件事,共和国对蕾娜而言是出生长大的祖国,她不会希望它灭亡。 一旦它灭亡,对于以该国国民身分作为自我认同的她来说,是等同于自身被削去一部分的巨大丧失。 但是…… 「况且其实──这也不是共和国……第一次灭亡了。」 而步向灭亡的过程早在…… 早在她成为先锋战队的指挥管制官,当时未曾谋面的辛告知她大规模攻势的前兆时,就已经开始了。她的祖国装聋作哑不肯面对现实,躲在狭仄的美梦里,不愿意挺身而战,不愿意努力保护自己。 他人再怎么呼吁大祸即将临头也充耳不闻,只是抓着美好的乐观想法不放,坚信只要随便让自己以外的哪个人去战斗就能坐等战争结束。 到头来,就国破家亡了。 在去年,那个大规模攻势之夜。铁幕遭到电磁加速炮型击碎,号称人类最后乐园的八十五行政区惨遭机械亡灵践踏,国民转瞬间被逼入绝境。 当时她想都没想到能够接受救援。 内心某处早已做好不啻看透生死的心理准备,认为这个国家已经注定步向灭亡。 但是,她不认为没能挽救共和国是自己的罪过。 现在也是。在大规模攻势这种困境下,意想不到地得到联邦的救援,加上八六离开第八十六区,迫使国民认知自己拿起武器的必要。如果就算这样,共和国还是不愿挺身而战,那么即使就这样步向灭亡──虽然令人心碎,但她认为是理所当然。 蕾娜已经决定要战斗到底。 她决定要活得不以自己为耻,才会离开祖国,选择了新的战场,选择了机动打击群。 所以停在她的背后不肯前进一步的祖国,纵然就这样在停顿中毁灭──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同时平静地觉得即使那样也不是自己的罪过。 首都高举的美名,贝尔特艾德埃卡利特,代表的是自由与平等。 自己不保护自己,是他们以自由为名做出的选择。这项选择带来的结果,也只有他们自己能负责。因为共和国国民如同他们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人一律平等──都是自己的唯一主宰。 所以,她会为了灭亡而伤悲,但是把无法救国当成自己的罪过就太傲慢了。这份罪孽,不是蕾娜能背负的。 「况且现在──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呵。」辛微微苦笑了一下。 「……说得对。目前,我们就先别跟彼此客气了。」 「是呀。」 让身为八六曾遭共和国迫害的辛去拯救共和国……即使心底有着对这件事的顾虑与内疚,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因为对现在的辛他们来说,这些──反而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只是,即使考虑到这点,我还是希望蕾娜在这场作战当中能留在基地──留在联邦。」 「唔。」蕾娜噘起了嘴唇。 「辛,我要生气了喔。」 「我也知道蕾娜你会这样说……可是蕾娜,你是共和国军人。」 听到他讲出这种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蕾娜愣了一愣。他到底想说什么? 「要让共和国全体国民避难,坦白讲有困难,就连内部的意愿可能都还没一致。所以……假如作战过程中情况生变,取消避难改成退守国内……假如他们命令共和国军人这么做……」 假设避难行动开始没多久就宣告失败,全体国民都被抛下。 假设一些爱国主义者跟民族主义者──甚至根本就是那群洗衣精不愿向外国摇尾乞怜,趁着混乱局势夺得政权,命令军方抗战到底。 「即使如此,那还是正规军令。蕾娜──身为共和国军人的你非得从命。只要你留在联邦,就算事情真的演变成那样,最起码可以拿命令传达受阻当成借口不予理会。可是……」 如果蕾娜人在共和国,就行不通了。 假如她不从命,她的履历就会加上违反命令与临阵脱逃,留下致命性的伤害。这里所说的致命性不是比喻,是一如字面所述的致命。临阵脱逃是即使当场被枪毙也不奇怪的重罪,所以…… 一旦发生那种状况,蕾娜就再也无法回到共和国。 然而蕾娜只是苦笑。 用一种当年幼弟弟闹脾气时,开导他的语气说: 「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可是共和国人,是共和国军啊。」 那些人长达十年都把国防任务推给八六,自己躲在墙内。 「他们就是因为到现在还是不肯自己战斗,洗衣精才会受到支持。我可以跟你打赌,我国军队的那些军人从下到上,现在都只想着早早开溜。」 所以,我也不会有事。 什么抗战到底,什么退守国内,共和国军才不可能发出这种命令。 辛沉思了片刻。 「……我同意你最后说的打赌,但是……」 嘴上表示同意,却还是显得略有不满。 「其他事情,我还是想有所防备……我希望你在作战时能待在坚守撤退路线的部队里,不要进入共和国的势力范围,也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来了。」 我不会让他们抢走你。 看到恋人与其说独占欲强,以这个场合来说应该是太会穷担心,蕾娜忍不住呵呵笑了。 反正这场作战不能带行驶速度太慢的装甲指挥车辆「华纳女神」同行,不说的话谁也不会注意到蕾娜的存在。 「……好吧。这点小事我愿意妥协。」 如果不这样讲,就怕眼前的年轻男生又要闹别扭了。 「如同尔等所知,我们必须留在基地,不过如果有需要,就把事情分配过来吧。一点杂务的话,透过通讯总也处理得来。」 听到邻国的王子殿下恬淡而理所当然般这样说,葛蕾蒂低头致谢。区区共和国对他来说──对联合王国来说,已是无须多加考量的小势力。所以这个毒蛇王子关心的,其实是辛、蕾娜还有机动打击群的那些少年兵,这让葛蕾蒂觉得十分感激。 「谢谢殿下关心。」 「这没什么。说成交换条件可能不太好听,不过我希望尔等不在时准许我们使用演习场。可以的话,我也想请埃癸斯帮忙。」 葛蕾蒂视线转回去,与同样望向自己的奥利维亚四目交接。葛蕾蒂与奥利维亚重新看向另一方,只见王子殿下在那里耸耸肩。 「既然无法期待联合王国提供补给,我得重新检讨『西琳』们的战斗方式。她们唯一熟练上手的以损耗为前提的战术今后不能再用了,如果有个同样擅长机动战斗的人帮忙锻炼她们会很有帮助。」 奥利维亚故意怪模怪样地扬起眉毛。 「原来如此,遵命……这下就互不相欠了吧,王子殿下。」 「就是这么回事,这个人情债不便宜吧?」 看到两人互开玩笑,葛蕾蒂也顺口帮腔: 「真令人羡慕。要不是在这种状况下,连我都想请您赐教了。」 一时之间不只奥利维亚,就连维克都沉默不语。 眼前这位女性是上校,是指挥官……而且好歹也是旅团长。 虽说曾为方面军指挥官的维克也做过类似的事,但他是遵从尚武精神的联合王国的国王胤嗣,站上最前线本是职责所在。可是……在不是王族甚至不是前贵族的共和制联邦军中,身为上校的人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吗? 「维契尔上校,我想请问你……在这场作战当中,你当真打算亲自驾驶『女武神』应战?」 「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吧,芙蕾德利嘉,你这次作战绝对不可以跟来喔。」 (插图014) 「我们也会跟菲多说清楚,这次再偷偷载你过去就绝对不原谅它。所以芙蕾德利嘉,你就乖乖看家吧。」 毕竟芙蕾德利嘉有过前科,曾经跟着他们一起踏上决死之行。 被可蕾娜双手扠腰摆出凶巴巴的表情,又看到安琪双手背在背后微微歪头,面带微笑却不知为何魄力满点,「唔──」芙蕾德利嘉鼓起了腮帮子。 附带一提,待在芙蕾德利嘉背后候命的菲多明显吓到发抖,一边纵向摇晃一边发出弱弱的「……哔」一声。 看到它这副模样,即使是可蕾娜也知道它的意思大概是「当然,我绝对不会载她去」。纵向摇晃以人类来说,应该就是点头如捣蒜的身体颤动。 为了保险起见,可蕾娜伸直了食指对准它的光学感应器。 「跟你说真的喔,菲多。敢毁约我就叫辛把你臭骂一顿喔。干脆这样说吧,你敢毁约我就再也不让你跟辛一起参加作战。」 「哔……!」 这次换成激烈地左右摇动它的头(感应装置)。可蕾娜与安琪各自满意地点了头。 至于芙蕾德利嘉,还是一副不太能接受的神情。 「但是……」 「当然一方面是因为很危险,再说……芙蕾德利嘉,你不是还有其他任务吗?」 芙蕾德利嘉霍地抬起脸来。 可蕾娜对着她点点头。对,任务。 当然就是让「军团」全机停止运作,也就是芙蕾德利嘉作为奥古斯塔女帝的职责。 直到几天前,芙蕾德利嘉以及可蕾娜等五人当然都还有把反攻作战的秘密与最大目的──全人类的誓愿放在心上;那个由于战况在短短一天内被逆转,使得芙蕾德利嘉在内心某处以为已经无力回天的全人类的誓愿。 亦即结束这场战争。 可蕾娜只用简短一句话证明了他们还没有放弃。 「可蕾娜……」 「所以,芙蕾德利嘉你不准来。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这次不准。」 「你说过想在夏天去南方的海边吧,说想试试看海水浴。」 可蕾娜与安琪一边说一边心有所感。 她们想起一年前的那场电磁加速炮型追击作战。 现在她们知道,那时候芙蕾德利嘉明知有危险仍然执意要跟,确实怪不得她。 当时,辛总是在旁徨寻觅死亡的归宿。 她们跟其他人也只是没有自觉,其实多多少少都一样。 那时的他们还无法意识到未来──战场以外的未来。 芙蕾德利嘉一定很担心那样的他们。 联邦的军人也是,那些有归宿、有家人需要守护,也有未来要追求的军人,一定很怕跟那样的他们共同奋战,一定会忍不住觉得信不过他们。 现在她们都能体会。 因为她们跟其他人──跟那时候,都已经不同了。 「这次我们不需要人质,也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芙蕾德利嘉,你就乖乖看家吧。然后──等我们回来时要过来迎接我们,说声『辛苦了』喔。」 话说,蕾娜是共和国旧贵族兼名门米利杰家的千金,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同时又是背负着共和国之名被派遣至联邦的菁英兼上校,是联邦军的客座军官。 简单来说就是对共和国的旧贵族跟名门等上流阶层而言,她是他们前往联邦避难时头一个该投靠的人脉。 自己与家人自不待言,也请你透过联邦军向共和国政府关说,让家族成员与朋友也能最优先避难;家当也全部都要带去,请你为我们特别准备运送方法;请你务必让我们比某某家族先搭上列车,不,赌上我们家族的名誉,非得比他们优先不可;请你协助联络与我家有交情的旧帝国贵族;想请你在各方面帮忙谋些方便;关于那件事与那件事你当然会给我特别待遇吧──这个那个胡拉混扯的。 这类陈情书信从过去有过交流的家族跟没有过交流的人士大量涌来,分明作战都快开始了,蕾娜却忙得没多余时间制定作战计画。 尽管每封信全都自私任性得反而让人觉得干脆,毕竟他们所有人都是上流阶层,有力人士占了过半。甚至有些人物重要到如果随意忽视,可能会影响今后共和国与联邦的关系。 代替断交了足足九年而无法正确判断谁是重要人物的联邦,目前蕾娜的任务就是逐一判断谁该得到「特别待遇」,并且可望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再加上接受难民的计画方面,联邦军也会来请教她哪些集团或有力人士不适合安排在同一处,导致必须过目的文件增加更多。 结果看到蕾娜睡眠不足走路摇摇晃晃,维克心有不忍地出声关心: 「米利杰,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些比处方笺更能提神的药?」 「咦!有那么好的东西吗!」 她居然两眼发亮地转过头来追问。维克长叹一口气。 「……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的状况比看起来还糟。」 在无法避免必须长时间战斗等状况下,视战况而定,有时会开处方用药让士兵暂时感觉不到疲劳。有是有,但说穿了就是需要军医处方笺的猛药。如果有哪种药比它更有效,那可是万万碰不得的危险毒物。 平常的话,这点小玩笑蕾娜不可能听不出来。 「脑袋迟钝成这样已经达到会影响工作效率的地步了,你得去休息一下。」 正好狄比喵呜一声跑来露脸,于是维克伸手一捞把它交给蕾娜,然后直接推她进房间。 屋里担任蕾娜副手的佩施曼少尉似乎把她拉去卧室了,可以听见卧室房门开关的声响。 一旁候命的蕾尔赫说道: 「本来是觉得多少让她劳累一点比较好,看来已经过了那个阶段。」 「不让她闲下来是对的,但有必要让她处理来自共和国的陈情书信吗?……既然联邦连这点小事都没多余心力去顾虑,还是只能由我们多加关心了。」 维克的直属联队与奥利维亚指挥的教导部队不会参加本次作战,这也就表示他们多少有点时间可以整理心情。士兵们的心理健康有柴夏跟奥利维亚一起努力维护,况且在作战期间也能获知祖国的详细情势。 但是准备参加作战的蕾娜与八六们就没有那个时间了。 「目前他们似乎还划分得很清楚,但也因为如此,最好还是别给他们更多负担。要让他们忙到没时间多想是没错,然而休息也不能少。」 「是,毕竟只有共和国的状况很不自然。没有遭到炮弹卫星的空袭,攻势规模也过于温和。就下官所见,像是故意不攻陷他们。」 「是啊,这当中绝对有蹊跷。我看米利杰与诺赞应该也明白就是了……」 维克无奈地叹气。只能说联邦是真的已经没有余力了。 竟然让尽是少年兵的八六,以及偏偏是共和国出身的蕾娜去援救随时可能亡国的共和国,而且连一点平复心情的时间都不给。 即使情况如此,最起码…… 「我们得帮助他们撑下去,至少要保留足够的余力应对状况才行。」 至于在迁居共和国之前曾为帝国贵族的潘洛斯家的幸存者阿涅塔,也收到了大量书信拜托她帮忙斡旋或介绍昔日交情匪浅的旧帝国贵族。正确来说是纸本经过数位扫描而成,满坑满谷的电子书信档案。 「拜托我这个有什么用?我是在共和国出生的耶。」 又是避难后的生活支援,又是介绍进入社交界,又是联邦的大学推荐函又是相亲提议,阿涅塔嘴里嘟哝着,同样也靠记忆把需要特别待遇的重要人物与不需要的人分门别类。 要找人介绍的话,其实虽说只是来到共和国的第一代移民兼下级贵族,好歹还是帝国贵族阶级出身的达斯汀都还比她适任,更正确来说,是他那曾为帝国贵族的双亲。 至于这个达斯汀,说是闲着没事会胡思乱想──不过真心话八成是不忍心看到阿涅塔厌烦地面对堆积如山的信件──正在用阿涅塔列出的清单帮忙把电子档案放进需要与不需要的资料夹。听说比较重要的信件,联邦军的高官们会代为安排妥当。 不重要的信件,晚点会全部列印出来拿到演习场举办盛大的营火晚会。这是一定要的,还要烤点棉花糖或苹果什么的。 「没错,还要棉花糖与烤苹果……等这些弄完我就去买……还要捡些橡实扔进去烧得哔哔剥剥响,一定很好玩……」 在自古以来农业与畜牧业兴盛的共和国,橡实是传统的猪饲料。 看到阿涅塔累得弯腰驼背外加两眼发直,活像个魔女似的嘻嘻窃笑,达斯汀苦笑道: 「说得对。如果把蕾娜那边不需要的信件也加进来,应该能办场相当盛大的营火晚会喔。」 「对对对,就是蕾娜……她可是共和国唯一派遣到机动打击群的指挥官耶,那群白痴怎么敢把这种垃圾陈情寄给她啊……干脆全部烧掉算了……信不信我拜托辛拿铁锹把你们所有人的脑袋砍掉啊,烦耶……」 原来想烧掉的不是信件而是寄信人?达斯汀暗自被她吓坏。 「不过嘛……如果要拜托辛,又觉得好像应该拜托他处理陈情……因为他父亲原本是诺赞家的长子,祖父诺赞侯爵又还健在。」 达斯汀也不是真的想拜托辛,不过他们队上最适合办这件事的还真的是辛,而不是蕾娜、阿涅塔或自己。 阿涅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看达斯汀。 「不不,那怎么行啊。」 「噢,也是喔。写信的都是共和国的大人物嘛,就算事情变成这样,应该也不会想跟八六低头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诺赞侯爵来说,儿孙都被共和国迫害成这样了,哪还有可能伸出援手啦。侯爵本人绝对不会愿意,况且那样岂不是会让家族颜面尽失?」 「……啊。」 所以帮忙安排的联邦军高层好像也得做各种选定与调查,也就是家族相关人士或有过交流的企业、集团,有没有人后来成了八六。 又是上流阶层又是社交,还有人脉啊面子什么的,政治真是门怪学问──阿涅塔厌烦地说。 然后她想起联邦军中一个讲过几次话的高官,噘起了嘴唇。 可惜在目前这种战况绝对没空,不然那男的肯定才是处理这些麻烦事务的最佳人选。 「真讨厌,本来可以趁这机会好好使唤那个参谋长的耶。」 既然蕾娜快被忙死,拟定作战计画就成了其余三位作战指挥官、幕僚与葛蕾蒂的工作。 身为战队总队长之一,辛被询问意见也很合理。 「对方还真的下了命令要上校回国。不过我们直接置之不理就是了。」 「果然有派系打算抗战到底?」 听到葛蕾蒂若无其事地说,辛皱起眉头。有那种势力存在会妨碍避难行动,更糟的是还得加派人手护卫蕾娜。虽说直卫的布里希嘉曼战队已经重编完成,视状况而定,可能得再派其他战队跟着,或者干脆让先锋战队也担任护卫…… 「不是。他们说想让米利杰上校指挥全体国民的避难行动。」 辛变得浑身无力。 「我不觉得有必要为了这种事,特地把派遣到机动打击群的上校叫回去……」 应该说这点小事共和国军本来就该自己做。 「我想应该是因为很辛苦,谁都不想做,而且一定会出错;既辛苦又无法避免出错,然而真的出错又会支持度大扣分。就这点来说,上校正外派他国所以跟现行政府关系比较远……而且应该也嫌这个英雄碍眼吧。」 葛蕾蒂目光冷淡,看着好像是底下送上来的报告书。 「事实上呢,你看了共和国的避难计画一定会笑出来,简直乱七八糟。或许只能说反而帮到了联邦吧。」 你要看吗?葛蕾蒂用涂得漂漂亮亮的指甲弹了一下计画书。 原来如此,的确很糟。 「我那样说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 由于葛蕾蒂说过开简报会议时会说明,先让战队队员或蕾娜看到也无妨,于是辛把共和国的避难计画书做成扫描档带来。大伙儿在餐厅长桌旁自然而然地男女面对面坐下,辛与莱登、安琪、可蕾娜、克劳德与托尔等先锋战队各个小队长,顺便加上依然睡眠不足摇摇晃晃的蕾娜,各自浏览投影出来的计画书。 大伙儿用托盘装满联邦菜色与分量最丰富的午餐,除了蕾娜以外的所有人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交谈。似乎因为睡眠不足连带影响到胃口的蕾娜只用汤把三明治灌下去,剩下的食物碰也不碰,只是抓住电子文件的投影装置气到发抖。 「第一天先让政府高官与第一区的有力人士避难,然后是军方将官……接着是校官与尉官,再来是士官与士兵,然后才终于在第一天晚上开始让国民避难……?到底要夸张到什么程度才能定出这么不要脸的计画……!」 至于可蕾娜则是用一种跟自己无关只是随便问问的语气问道: 「大人物跟军人都在第一天跑掉,那之后避难指示由谁来做?还有共和国的防卫呢?」 辛已经听过葛蕾蒂的说明,来到这里的路上也确认过计画书的概要,于是回答: 「共和国国民等待避难的期间,他们会让民众聚集在高速铁路总站所在的第八十三区附近,由联邦承担防卫任务。因为就算想交给共和国负责,『破坏神』作为战力也不可靠。」 不过至少还能用来拖运资材──尽管作为机甲兵器说脆弱都嫌客气,好歹还是具有背得动沉重的五七毫米炮的马力──所以预定让它们跟运输卡车一起移动。 「避难的诱导呢?不会也要丢给我们做吧?」 「他们要是敢来这套,我绝对丢下他们开溜。」 托尔捏紧了三明治问道,克劳德厌恶地眯起眼镜底下的月光色眼睛。莱登一手端着装有替代咖啡的马克杯回应: 「这个就应该还是归共和国管吧。」 「就计画书看起来,是由共和国的行政职员来做喔。」 安琪从旁探头看看蕾娜手上的装置,补充说道。 「好像只有上下车的诱导工作,因为列车是联邦的设备,会由联邦宪兵来做……避难顺序排在后面的民众应该会出现抗议声浪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好如何因应暴动等状况。」 「就连避难顺序都能恣意妄为到这么明显的地步了……」 蕾娜看起来像是有在听,其实没有。她把装置握紧到嘎吱作响,瞪着计画书的眼神像是看到弑亲仇人。 「居住区号码越小就越前面,号码越大就越后面……虽然早就猜到白银种会是最优先,没想到竟然连月白种与雪花种都要分顺序……!太可恶了…………!」 蕾娜破口大骂准备站起来,却直接像是断线人偶般跌坐回椅子上。 累坏了没得到充分休息又忽然情绪激动,似乎引发了贫血症状。 辛拉着她的手带她强制退场,可蕾娜与托尔目送他们离开,偷偷问道: 「什么意思?」「蕾娜在生什么气啊?」 直到十二岁之前都躲在八十五区内受到保护,对「军团」战争开战后的共和国内情知之甚详的莱登回答他们。 共和国的八十五个行政区,编号越小位置就越靠中心,美丽景观与生活机能兼具,居民多为富裕阶层。换言之…… 「有钱人先走,穷人摆第二。白银种的前贵族老爷小姐最优先……不过月白种与雪花种那边我就不太懂了。」 克劳德淡定地开口了。 眼镜底下的月白眼睛不带感情。 「很难懂吗?我是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总之应该是想让没被优待的族群去仇视被优待的族群,就像我们八六一样。」 冰冷的沉默落在餐桌上。 克劳德没有回望任何人,继续说道。月白眼睛不带感情,戴着用来隐藏的无度数眼镜。 「然后咧,只要白银种摆出一副同情嘴脸站在没被优待的人那边,就是二对一了。白系种有三种族群,这样到了避难地点就能形成势力对比啦。」 共和国的白系种分成白银种、雪花种与月白种这三种。 如果其中两种联合起来,剩下的一种就是少数族群。 对少数族群可以为所欲为。 如同他们在十一年前对八六做过的那样。 托尔用鼻子呼气。 「到时候,一定……会弄出什么义勇兵来吧。」 联邦也不光是出于善意接受多达数百万人的难民。 虽说日前的第二次大规模攻势成功让主力撤退至预备防卫线,但联邦军死伤依然惨重,有必要设法补充人员。 联邦内的工作年龄已经需要用到女性跟少年。所以,接着必须「从联邦外面」想办法,最起码表面上不能违反人道精神。 共和国国民包含了众多老弱妇孺,而且都没打过仗。即使如此,除了年纪太小的小孩与老得不能动的人,好歹还能抱着炸药或枪枝奔跑。 如同原本也没打过仗的八六在第八十六区做过的那样。 可蕾娜小声低喃: 「本来以为共和国一没了八六,就只能等着灭亡……」 如同辛往日留下的预言,假如八六全军覆没…… 大概也不会像辛的预言那样,无力战斗直接灭亡吧。他们应该会照老方法继续打仗,也就是把战争推给月白种或雪花种。 恐怕就像他们对八六做过的一样,宣称那个族群是不如人类的劣等种。 他们曾经把人类变成非人族群。 既然已经做过一次,再做一次也没差。 「结果原来只是变成白系种之间上演同样戏码啊……根本不一定非我们不可,不一定非八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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